以織物連繫記憶
展覽中很多作品都不約而同選擇了以手工編織物料作為媒界:地毯、外袍、飾物、布料……將當代藝術連繫上源遠流長的傳統手工藝,從而探討國族的文化與身份認同。印度藝術家Mrinalini Mukherjee的作品《蓮花》,便參考孟加拉地區製造神像的傳統,採用了大麻織維繩結的技術﹐創作出這件像女性生殖器官又似花苞的雕塑,把大自然與民間信仰聯想和結合起來。
香港藝術家林嵐的布料拼貼畫《星日》,則回首2014年的雨傘運動——作品所用的白色布料,是藝術家在雨傘運動期間收集的白色雨傘布。事過境遷,生活看似回歸所謂正常,但這場政治抗爭對香港人烙下不能磨滅的印記,隨時間發酵,成為香港歷史的一部份。另一方面,作品採用回收布料,同時呼應著香港過往蓬勃的製衣業,記下在香港歷史中轉瞬即逝、卻又影響深遠的一頁。
談身份認同
在過去百多年間,亞太各國的國界經歷多次變遷,政權沒落、國家獨立或被吞拼、殖民政府撤退……換過一個國藉,身份是否就經已不同?界定一個人身份的,是血脈、宗教還是文化?柬埔寨藝術家Anida Yoeu Ali的攝影及表演作品《佛蟲》,藉著一件幼長如蟲身的螢光橙戲服,藝術家創造出一個結合不同信仰的神奇生物,並入侵各種公共場所,如餐廳、大街、祈禱室。以幽默的方式,詰問在佛教主導的文化下,伊斯蘭信徒作為少數的尷尬處境。
而在緬甸迫害滅絕羅興亞人的陰影下,Sawangwongse Yawnghwe的一系列油畫作品,以黑白色調描繪了絕望疲倦的羅興亞人肖像。在軍政府下台,國家逐步開放並步向民主的樂觀狀態中,被緬甸人視為外族的羅興亞人卻遭受著難以想像的暴力與殘忍對待。他們生活在緬甸國土上,因為種種歷史、種族和信仰之原因,註定不能融入緬甸社會,不僅流離失所,更沒有明天。對於他們來說,自己的身份是甚麼?在多年前從印度東遷緬甸的羅興亞人,沒有自己的國土,被自己的「同胞」憎恨,只能在國界上流離浪蕩,永遠被當作敵人、當作負累,安居樂業的一天遙遙無期。
經歷過國籍變換的香港人,相信也能瞭解這種尋覓自我身份的痛苦吧。
殖民之殤
越南、馬來西亞、新加坡、香港、緬甸、印度、澳洲……這些地方都有殖民的經歷,在二戰前,亞太很多地方都被歐洲各國入侵征服,成為殖民地。而大部份殖民地的故事,都是悲慘的。作為生於八十年代富裕的香港人,這對我來說其實很難想像。殖民者強行把其文化移植到殖民地,令本土文化與語言被矮化、邊緣化,更有可能隨即消失。就如生於馬達加斯加的藝術家Malala Andrialavidrazana一系列拼貼作品,便把殖民者眼中的所謂理想的願景和國民形像放在一幅幅地圖之上,暗示著當中不斷發生的文化侵略:殖民者以高高在上的姿態,否定殖民社會本身的文化價值,並嘗試以西方標準取而代之。
黃漢明的錄像作品《血腥瑪麗︱南海之歌》則把玩殖民時期西方世界對東亞異國風情的想像。他扮 演電影《南海之歌》中巴里海島女族長血腥瑪麗,與原演唱者的影像重疊,演唱著戲中歌曲《巴里海島》。這齣描繪瓦努阿圖海島天堂小島的電影,反映殖民者當年推廣的東方天堂式幻想,同時把殖民地原居民平面化成簡單的文化形象,背後仍是推動殖民政策的宣傳策略。
然而,瓦努瓦圖這個背景卻令我想起,近代中國人把此地當成移民歐美的跳板,擾亂這個海島小國原本的安寧,拿著大把鈔票購房買地,卻對當地人毫無認識甚或興趣,這是否又是一種變種殖民?現今我們視殖民為錯誤、為侵略,但它是否只是換了一個面貌、一個地點重現,本身從來沒有消失過?而今天對一帶一路的狂熱,也許同樣只是一種建基於發展差異的剝削,銷售著對美好未來的想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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