甫進入畫廊,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來自香港的凌佩詩,其裝置藝術《戰士》於今年完成創作。她分享說:「在正常情況下,蟲草被蟲草孢子進入身體後,菌絲會控制其身體。我在此作中,將這件事態作一點轉化,那便是賦予它一點自由意志,作出掙扎的可能性。我把它稱之為「戰士」,顧名思義是因為它正在抵抗某種東西,譬如說操控好了。我們這一代在這時代下,對於操控著實有無力感。我在想我們是否甚麼都做不來,是否連些微掙扎都做不到,還是不論成功與否,至少可以掙扎一下。我喜歡探索不同物料所帶來不一樣的可能性,蟲草的身體便以竹篾和宣紙紮成。裝置雕塑上的圖案並非畫上去的,而是用噴墨打印機打印在顯微鏡下所呈現的真實細胞圖案,撕碎後再重新拼貼,形成一個仿佛變異中或重新組成的生物形態。因為是印在宣紙上,所以噴上水便會有滲化的效果。」
除此作外,她還有三幅布上混合素材的作品,另加一部約分半鐘的動畫。與之並列展示的有同樣來自香港的許開嬌,她是今次聯展中展出最多作品的藝術家,一共有六把紙扇,皆名為《一筆一線》。她在橢圓形扇面上用濃淡相間的紅藍二色繪畫錦繡吉祥的裝飾圖騰,如燦爛綻放的花卉、遊龍戲鳳的鳳凰和奔騰的雙龍,還有以海水為背景襯托中央的葫蘆。直說「一筆一線」自然不止是運用墨彩而已,最後一幅更繡上同色的線,把這兩種素材連繫起來。她特意將紙扇陳列到一如美術館的展覽物件般,白色的展牆上,柔美的燈光裡,展出精巧的技藝。雖則此作只是一把扇,卻繪上穩重莊嚴的圖案。她對日常物品情有獨鍾,積極探索物料的轉換,常轉化傳統的藝術形式,運用平常物件來創造自己的作品。
毗鄰隔壁偏廳的有香港藝術家卓家慧,和許開嬌一樣同是採用傳統技巧來說現代的故事,演繹當代趣味的學院派新秀。她們的水墨融和了含蓄細膩的東方韻味及西方現代視覺張力,以戲謔批判或內省潛思的姿態呈現,構建了後九七香港當代水墨的面貌。卓家慧一共有五幅參展作品,其中三幅在2015年創作,餘下的則作於去年,包括結合浮世繪般的浪濤與工筆花鳥的《明月流光》。在驚途駭浪裏逆境求存,更顯得無比的淡定與自在從容。她於宣紙上的墨彩通常充斥著符號和記憶,細膩剖析自我的感覺,從而投射虛幻的情景,靈感當然還有來自個人的經歷。而從風格源流來看,其工筆畫作品受到宋代院體繪畫的影響,著重於細緻的描寫和設色,雅而不俗。但是,她並不是在描繪光影及空間等技巧上著意,而是關心整體氣候氛圍的表現。一種經常在早期中國文學藝術中出現的,強烈地感覺到時光悠忽無常的本質。
在同一小廳內有兩幅來自國內的喬圓,和卓家慧一樣在宣紙上墨彩,描繪著山水蹤影的《秋日記憶》,然而其佈局驟眼看像極西方油畫。與上一代水墨畫家對傳統的完全否定和顛覆不同,喬圓她這一代更多的是在繼承傳統的同時,打破中西和古今的固有學術思維模式,並融合當代藝術的多元,以及廣泛的藝術語言和形式,以各自不同的文化視角切入當代水墨的創作實踐。她一直反覆探索如何將傳統水墨精神,與當代文化感受充分地結合。創作的方法也更為多樣,或注重對現實意象性的把握,或以超現實的方式呈現生活本質,或將場景打亂重新組合。不再是過去平鋪直敘式的寫實再現,而是轉向了一種隱晦表達,更加著重個人內心情感的渲洩和生命體驗。藝術表現語言越是清晰明確,作品便更能呈現出自由獨特的風格。這種從自身的文化傳統與當下文化背景出發,對當代文化語境具有通透的了解,在創作領域中極具自主性和獨創性,展現出鮮明的、只屬於當下的時代風格。
最後,回到主展廳有兩位年輕中國女畫家,儲楚和張藝蓉,她們早於2014年已在畫廊主辦的「玉臺新詠」展出畫作。而畫廊亦於前年為儲楚首次舉行個人展覽「物象——儲楚攝影水墨個展」,亦是她在香港的首次個展。這次展示的兩幅攝影書法組合為《白蘭花》,其跨媒介創作方式以《樹語》為同系列裡最具代表性。此作首次出現於2010年春天,她從家附近的花園撿來一些樹枝,從而取得創作靈感。數年間於工作室以樹枝為攝影主題,然後她運用有如繪畫一樣的手法。在攝影作品之上寫上書法小字,展示了新的美學鑑賞力,創作出令人耳目一新的跨媒介藝術作品。當事物在微觀或宏觀的視角之下,物件反客為主,其存在的意義改變,她用低限主義手法再現城市與物件的樣貌。
在大堂裡觸目的除了凌佩詩的裝置,張藝蓉偌大的《蝴蝶》也扣人心弦。她運用細緻幼線的白描畫法,勾勒出不同種類的植物、花卉和蝴蝶,精細地畫出其紋理細節。她的工筆畫技法表現熟練,對繪畫的主題觀察入微、筆法細膩。透過放大花草昆蟲,表現「一花一世界」的哲學。每個生命皆為個體,有其獨特的存在意義,也有自己的世界。她表達了內在的力量和美感,反映出萬物根據自然界的規律,亦即是道和生命裡的氣息,以打破萬物之間的所有差異。正如她所說「我希望觀者看到我的作品,能得到片刻的寧靜。畫一物,不是一物,看到的,都是自己的內心。」無疑她帶來嶄新的審美感悟,其特點是思想獨立,不受傳統束縛,在歷史悠久的水墨繪畫中找到自己獨有的表現手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