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時，反叛也意味著革新。巴洛克時期畫家卡拉瓦喬，在當時社會絕非循規蹈距之人。他性格急躁，曾犯下殺人罪，終其一生顛沛流離，與榮譽財富皆無緣；他的畫裡，滿是乞丐與妓女的身影，部分作品遭教會與上流人士嗤之以鼻，但其出色的光影處理、精妙的構圖，教人將目光罕有地聚焦於平民百姓身上。這種反叛，縱為當時的他帶來壞名聲，卻特特顯出其親民的風格。

亞洲協會香港中心於3月12日開始，在香港賽馬會慈善信託基金贊助及意大利駐港領事館的協助下，從意大利米蘭布雷拉畫廊外借卡拉瓦喬的名作《以馬忤斯的晚餐》，舉辦了「香港賽馬會呈獻：光．影——意大利巴洛克藝術大師．卡拉瓦喬」展覽，同場亦展出 4 位香港當代藝術家作品，向這位革新者致敬。

《以馬忤斯的晚餐》是米開朗基羅．梅里西．達．卡拉瓦喬（Michelangelo Merisi da Caravaggio），繪於他殺人後逃亡期間。畫裡繪畫了路加福音中，耶穌復活後於小鎮以馬忤斯向門徒顯現的情景。今次展覽乃作品首次於亞洲展出，由韋一空策展，他特地安排了香港當代藝術家與與卡拉瓦喬同場展出，是為考慮到展覽場地的運用︰「亞洲協會的場地有 5 個分隔的空間，1 間予卡拉瓦喬，其餘 4 間予 4 位香港藝術家。」他歸納出卡拉瓦喬 4 個作品主題︰戲劇性、寫實手法、黑影、神祕感，並按這些概念，分別展出具備以上特色的周俊輝、蘇慶強、曾建華、王無邪之作品︰「即便是 17 世紀藝術家的創作，也能以當代藝術的角度去欣賞。」

堅持自我的革新者

參與同場展出的藝術家周俊輝，相當欣賞卡拉瓦喬作為革新者的角色：「每個年代都有必須要革命、革新的東西——而卡拉瓦喬，對現在的我們而言它是經典，但於當時他做的事其實相當反傳統……我自己也想有這一種精神吧。而要實踐破格的想法，其實不容易的。對卡拉瓦喬而言，雖不停被教廷拒絕，但他仍堅持自己的做法。」周意識到，不只是當代藝術具那種破壞、革命的精神；縱卡拉瓦喬是四、五百年前的人，卻已是打破常規的先鋒。

與當時的藝術流行風氣背道而馳，卡拉瓦喬常用平凡人、妓女、乞丐來做模特兒，甚至找妓女來扮演聖母瑪利亞——其實都是很「大逆不道」的事。然而，這種叛逆具現實意義︰「我覺得，這真的在說原本聖經的內容吧，他真的在描述低下階層，一些很真實的東西。」像《以馬忤斯的晚餐》，除耶穌和門徒外，也畫了酒館的主人和侍應這些尋常百姓。這令身為藝術家的周，對創作有進一步的思考︰「你要把東西弄得甜美、喜樂，還是反映現實呢？現在我們重溫他的畫，會覺得它們很漂亮、震撼。但那種漂亮和震撼，比起其他大師，運用了一種真實的方法。」

另一位藝術家蘇慶強，今次展出了他多幅中國低下階層的人像攝影作品，並透露卡拉瓦喬對其創作的啟發：「我發現從前能畫自畫像的，都是有錢人。於是我便想為那些農村中很普通的人，拍成一幅畫似的，很有尊嚴地站在我面前。於是，我便開始留意卡拉瓦喬的畫，因為他的光影處理很漂亮，他很寫實，而且他也曾畫過一批關於窮人的，所以我就覺得很配合了。」

除了在主題上的革新，卡拉瓦喬的繪畫技巧亦有創新之處：「通常以前的大師，是不會將背景繪成全黑的。但《以馬忤斯的晚餐》中漆黑的一片其實顯示出那貧苦……像是以前的下三流地方吧，但這其實更加符合聖經的描述。」周亦提到，《以馬忤斯的晚餐》中光線亦有通過精心的編排。「文藝復興前期，都是把光圈畫在聖人或神後面，顯示祂的神聖。但他現在的做法，卻是將耶穌放在最受光的位置。」而其他人物有的是正面、側面、或相當罕有的背面，都藉著他們望向耶穌驚訝的眼神、手部的動作及顏色，令觀者聚焦於耶穌身上。比起以光圈突顯主角，卡拉瓦喬的表現手法，似乎更自然和高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