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異鄉的廚房裡,一道異國菜將外傭與母親身分間的角力、拉扯轉化成美好的生命與情感記憶。劇作除了引錄多位女性的聲音外,其亦能立體地展現女性多重身分之間的張力。「距離—漂洋過海的廚房」一場,從西方古文明對鹽的重視說起,談到孟加拉的一尾馬友,被加工後成為鹹魚,變成海味街的貨物,終被帶到一個位於西營盤的家中,落入一位泰傭手裡。馬友魚、鹹魚蒸肉餅託喻了泰傭的身世,食材為泰傭身世的溯源。透過旁白從宏觀到個體的言說,食材、菜式與個人飄洋過海、作異鄉客的經歷二合為一,兩者互為表裡。編導並非以悲苦的調子呈現離鄉母親的境況,反以富有玩味的皮影戲深化異鄉人、進口魚的身世經歷。皮影戲的道具全為廚房內的器具,演員簡單精要的動作,把複雜的歷史源流與個人身世說得明白。而傭人只見其影,不見其人的表現方式,隱喻了其在異鄉的尷尬位置,既可視又被忽視。當外傭返鄉,其身分轉換為母親時,女演員從幕後走出來。作為一位母親,其為可視、被重視的對象,而在異鄉其不過為一道剩下輪廓的身影。母親越洋返鄉,為家人烹調的鹹魚蒸肉餅不單為身世的自喻,更為個人在異國經歷的昇華以及對家人愛意的表達。劇作的燈光與道具運用,有力地將外傭與母親對其身分以及生命的自覺表現。其以一種有血有肉,又不失想像力的方式,使觀眾得以進入他者的生命。
無法解讀的記憶碎片
《廚房女事》引錄的對象多元化,其階層、年齡、處境各異。劇團的處理手法不乏細膩之處,惟在劇作中後段漸失節奏。劇作前半部分,能以較長篇幅集中處理單一的個人經歷,並透過豐富的意象、比喻言說以及昇華個人的生活經驗。隨場次推移,劇作引入愈來愈多的聲音,但其所佔之篇幅愈加短小。個人的聲音、經歷未經梳理延展,便被另一片段淹沒,劇作的主線因而變得模糊,敘事亦趨零碎。劇作中段的節奏尚未失控,雖引入更多聲音,但主題集中在母女的傳承與關係上。三位演員以重複的動作和言語述說母女間的記憶,重複的對白使觀眾能有充足的時間理解他人的經歷。其又採用第二人稱,將個人的經歷敘述為「你母親」與「你」的經歷。第二人稱為觀眾提供了一個切入他人生命的角度。劇作的中後段,引錄的聲音與個人經歷變得泛濫、零碎,有血有肉的生命變成了意義不明的囈語。一條意大利圍裙與一段戀情,一盤黑色的炒飯與暴力的暗示,在未經闡釋發展下,終歸只為私人記憶的密碼,拒絕了他人的進入與理解。面對破碎的記憶與傷痕,觀眾無法將其還原為一個鮮活的個體,亦無處將其安放。劇作的前半部分嘗試引發觀眾進入他者的生命、聆聽他人的聲音,但後半段以過於私人的解碼方式排拒了個體與他者理解對方的可能。觀眾若要還原他人生命中斷裂的碎片,只能憑藉訪問文本,向劇場外求。
她說創作單位的《廚房女事》以引錄劇場的形式,嘗試將女性的視角與聲音引入劇場。其敘事或有過於鬆散、零碎的部分,但不乏細緻動人之處。當他者的聲音與生活被引入劇場、引入觀者的生命裡,透過聆聽與理解,觀者或能以他人觀照自我
觀賞場次:
2015年10月2日 8:00pm
香港兆基創意書院多媒體劇場